“中國女孩喜歡錢和帥,但你抱著一沓人民幣,拍照秀個方向盤,她們會喜歡嗎?不會!”
做了發型,換了衣服,這是為拍出有質感的照片做準備。
來之前,老周的微信上沒有頭像,也沒發過一條朋友圈。這在導師眼里是不可想象的,無論生活現實的樣貌如何,他們總能在朋友圈里營造出一種繁華景象。
照片背景的選擇至關重要,導師帶著這些來自農村或是城市的學員,來到裝潢考究的咖啡館、文藝氣息撲鼻的藝術區、五星級的酒店甚至正在開派對的游艇,用單反相機拍出背景虛化的照片。
在照相機面前,老周的四肢更加僵硬了,他表情極不自然地望向鏡頭,助教走上前去,擺弄了一下他的姿勢,讓動作盡量顯得漫不經心一些。回去之后,專門負責后期的導師幫他給照片磨皮、液化、加濾鏡,上傳朋友圈。
“女人的社交直覺要比男人強很多倍,她對你的判斷全部來自這些細節。”導師告訴學員們,外形和朋友圈是留給女孩的第一印象,而要達到“吸引”,接下來更重要的是高價值展示。
老周曾以為高價值展示就是抱著一摞房產證給女孩看,或是告訴她們自己有幾套房子、幾輛車。對于像自己這樣的“無產階級”而言,似乎沒有什么高價值可以給人看。
導師立馬否定了他的想法。“中國女孩喜歡錢和帥,但你抱著一沓人民幣,拍照秀個方向盤,她們會喜歡嗎?不會!”培訓師浪跡篤定地說,“她們要的是品質生活和個人修養。”
導師們講過一個用兩杯白開水成功搭訕女生的故事。進入夜場,這位“前輩”先跟服務生說,一會兒自己走到某個位置的時候,請他送兩杯白開水來。之后,他開始物色目標,選中了一個在和朋友聊天的女孩。
他先走過去,對目標的朋友說,“我可以跟您的朋友聊兩句嗎?能得到您的允許嗎?”一般來說,有人來搭訕是有面子的事,誰也不會攔著。這樣先得到目標朋友的應允,既避免了目標的尷尬,也給目標的朋友留下好印象,等女孩回到朋友身邊的時候,不會講搭訕者的壞話。
他隨后將女孩帶到預先告知服務生的位置,繼而接到了兩杯白開水。女孩一看,他肯定是這里的常客,這是他的主場。
之后,稍微冷落女孩1分鐘,不能太長。然后拍著服務生的肩親切地寒暄幾句,讓女孩覺得自己是對服務人員很友好的人。
戀愛達人們相信,這一套組合拳下來,已經在女孩心中留下了好印象。他們還相信,這樣的套路可以不斷復制,生產出程序化的愛情。
一天的“培訓”結束,老周回到那間有些擁擠和簡陋的“教室”。梳著“戀愛達人頭”,穿著新衣服的老周在晚上更新了第一條朋友圈。照片里的他刮掉了胡子,粗糙的皮膚在光影和后期的作用下顯得白嫩。在一個復古的臺燈前,
他攤開一本書,鏡頭精準地捕捉到他淡淡的笑容。圖片旁是一行簡單的文字:夜里挑燈看書。這句話同樣出現在一起培訓的其他學員的朋友圈中——相較于戀愛達人 們的動作、話術、神態、裝扮,文字成了最容易復制的一種。
此后的戀愛,雙方就像打一場真的戰爭那樣見招拆招。說最恰當的話,做最得體的事,時時都給自己留好后路,永遠充滿戒備
在老周剛剛學會發第一條朋友圈的時候,比他更早接受戀愛培訓的學員宏生,已經開始在生活中成功搭訕女孩子了。
宏生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大一男生,丹鳳眼,笑起來會露出兩顆虎牙。來自東北的他家教嚴厲,此前的感情史一片空白。女孩在他眼里是一種神秘又可怕的物種。
曾經,上中學的宏生情竇初開,悄悄喜歡班上的一個女孩,被老師發現告訴了家長[微博]。
回到家,爸媽毫無懸念地對他進行“批評教育”,過年的時候,把這事當作笑料說給親戚聽,他“感覺非常自卑,從那時起就認為戀愛是可恥的事”。
后來宏生考上了大學,一夜之間,父母告訴他,可以戀愛了。
但父母并沒告訴他該怎么戀愛。大學生活豐富多彩又充滿刺激。宏生在一個公開活動上邂逅了一個姑娘。紅著臉,像擠牙膏一樣說出了搭訕開場白,雖然對方表現出一些不耐煩,但還是給了他聯系方式。
第二天,宏生火急火燎地約姑娘出來見面。他在男女生宿舍之間徘徊良久,終于等到心儀的妹子,他將自己買的禮物遞了過去,直愣愣地問對方你家哪里的,你學啥專業,一邊緊張地撓頭,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著下一個話題。
對方有些失望,沒有接過宏生遞來的禮物。他又進一步邀約,一起在校園里逛逛,姑娘一口拒絕了。
“這兩項她哪怕接受一項,我都不會那么灰心。”那種沮喪的感覺令宏生刻骨銘心。
自從那次被女孩拒絕,宏生有點“惱羞成怒”,他先花了半年時間在網上學習如何與女孩相處的課程,然后利用暑假來到北京,旅游的同時,向戀愛培訓師傾訴自己的難題。
在導師眼里,宏生暴露了太強的需求感,給對方造成壓力,讓女孩覺得不舒服。其中涉及戀愛培訓的第二步:建立連接。連接不是無止境無底線地對女孩好,而是要“推拉”,先把對方否定掉,再肯定回來。
比如,一場即將開始的約會前,突然告知女孩自己來不了了,女孩肯定很失望,然后在幾分鐘后,拿著玫瑰花出現在姑娘面前。戀愛培訓師自信地告訴學員:“這就是給對方制造情緒焦慮又消解掉的過程,感情會在其中共振升級。”
宏生如今已經能夠口若懸河地在微信上與姑娘聊天了,他會自然地叫對方“寶寶”,得到“我才不是你寶寶”的回復時,能繼續嬉皮笑臉地接過話:“怎么,這么快就想當我女朋友啦?”
“以前要是妹子沒有及時回復我的微信,你知道我這一天會有多煩惱嗎?”他現在學會了叢林法則——當你只有一個目標的時候,你是小心翼翼的;當你有10個交往對象時,就能談笑風生了,一個聊不下去,大不了換下一個。
他們管女孩叫“資源”,每一個戀愛培訓師的微信好友都有上千個,他們認為女孩在最終選擇伴侶的時候會考慮三個因素——價值、可得性和自己的投入,說白了,那些與男人互動的時間、精力和金錢,都是女人的沉沒成本。
在寢室舍友打電腦游戲升級的時候,宏生已經悄悄成長為一個中等水平的戀愛達人了。這個原本青澀的大一男生,在北京的旅途中,第一次牽起了女孩的手。
之所以能夠“得逞”,是因為戀愛培訓師的一套話術。在與搭訕成功的女孩穩步升溫感情之后,宏生對她說:“你知道兩分熟的牛排什么樣嗎?”對方搖頭。宏生淡定地牽起女孩的手,搖晃了幾下,捏了捏手掌的邊緣,對她說:“就是這樣。”整套動作一氣呵成。
“牽手的時候,我感覺她就是我的女朋友。”宏生仍然處在興奮中,這些屢試不爽的法則和技巧,讓他成為戀愛培訓師的忠實信徒。
他將以前秉承的觀念統統拋掉。許久以前,他認為牽手是一種神圣的儀式,證明一場戀情的存在、起點或是發生。牽手時,心跳、呼吸可能都會加速,直 到臉蛋憋得通紅?,F在的宏生,展現出一種無所畏懼的輕蔑態度:“大半個青春期,我都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想象之中,以為最美的牽手,不過是這個樣子了。”
這個1994年出生的男孩不再相信真愛。“真愛?電影里拍得都很美好,那是童話。你會發現學習好的、漂亮的都在隔壁班,離你非常遠。真愛只會發生在別人身上。”
宏生的要求開始變得實際:“我現在想開了,我要的是戀愛,不是真愛。”
他再也不似從前了。曾經的他和許多大學男生一樣,沒有任何經驗和技巧可言,全憑本能和心頭燃燒的一團火焰。他們不會發段子博美人一笑,也不會玩 欲擒故縱的把戲,他們若喜歡誰,就一股勁兒地發短信、發微信、發QQ,窮追猛打,約不了午飯就約晚飯,約不上晚飯就約夜宵。他們還沒有學會占星相,變魔 術,煮法式大餐這些追女生的絕招。
而在他看來,此后的戀愛,雙方就像打一場真的戰爭那樣見招拆招。說最恰當的話,做最得體的事,時時都給自己留好后路,永遠都充滿戒備。他們的關系理智、恰當、獨立、自由、各取所需。